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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二五年第一期
栏目主持:杨炼
主编:杨炼/轮值 唐晓渡 执行主编: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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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藢(曾用名张洁),1989年生。艺术创作者,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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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藢的诗 |
有一天,我们谈起了巴赫曼与策兰 两个小时三十九分钟 里面的某一小段 在这一点上我发现它无可替代 这场对话仿佛不是在两个人之间 而是四个 还有更多 我们谈了他们,加在一起有多于四个人的,绝望 —— 出处:一张实时照片 和克尔凯郭尔第一部分 这种绝望似乎因为同在 开始回温 因为重合, 个体就成了复数 有了伴儿 那种感觉就像 人在最冷的时候结识的人 水在最冷的时候结成的冰 这其中一定有规律是关于牢固的 其实我们也可以谈点别的什么 那个伴儿也不一定是谁 就算从不知道他们 也能 或是更好地继续下去 我想不到有什么在最深层做着交换 除了那一刻的亲密与信任 —— 在扩散 最难的事 都在冷天 抚摩一层层精密叙事 好比牢固的岩层 被敲开 立刻涌出清泉 —— 从绝境 一个转机。 (2023年) 果 泰特的糖 到高古轩的摊 好的美术馆都来自作坊 供养美第奇的羊毛 到布莱蒙德庄园 美的过去都要追溯至生产 一切果实都需要精美的框 一个画廊 自我表彰的脂物 它等海水收干 沥出贝壳鱼身 等腥涩部落 烙镀出深肤色舞女 等一个疯士记录 等岩化骨架张开图示 从龟形 刺入箭的猎物 爬至一面白墙 等权利流转 历史的真空发硬 展厅是时间自我蚀空后析出的固体 安放的巢 创作者是倒推而来的幽灵孕妇 钻石前身 涉及的全部质变 美的提取 夺目之源 如一杯常鲜果汁 紧压历史内壁 垢净搅碎 身世模糊 (2023年) 她,她 ——读一则犯罪案件的海外报道 这个故事 从来不是关于‘你’和‘我’的 这两个人称代词意味着 只有面对面 才会产生的关系 这是一个背对背 才可以制造的 事故 她对她的 互相的 不在场称呼 这个词 只会出自‘你’‘我’之外的口中 意味着排除在外的 第三人称, 单数—— 两个单人之间 产生的 非正面交集。 这种交集的难度在于 物理空间 完美的折叠 它要求 不能同时在场 且一对一连接 一种特殊的 二人 世界: 要分隔开来 要允执其中; 要依循次第 要凌乱不礼; 不能超过还算是“她”的范围,不能进入“你我”之内 像是磁面 相斥的有效距离。 可描述为一段 反关系: 她,通过反对她 而与她 建立了深厚的 非关系 深厚在于: 不可分割 牢不可破 至死不渝 超越任何 你和我之间 现存的亲密时限: 阶段性友谊; 亲子、婚恋关系··· 1994年12月, 至2023年同期 一个叹号 催化成无尽破折—— 非 在于向来无意: 她的名字只会和她一同出现 她和她的生命,一生,一死,长在了一起,像植物进入、吸干蠕虫, 异界,但同体。 她,再也抹不去她 也从未 这似乎有背逻辑 明明 她,只想和她 没有关系 明明 她,只想世界里 再无她的痕迹 再—— 无—— Ta的—— 痕迹 她,通过极力切割而深深认证 亮出 亲手移植的共生体 通过第三人称,背对背 实现了超尘维亲密 她,深明化学, 你与我的 反应 却失算于 物理 —— 她和她的纠缠 在1994年生效 越来越深 这背后的文学譬喻是: 一支藤 在以缠缚撇清瓜葛 科学悖论是: 一个小球 在以移动实现静止 1994年始 美人消失了 此后的消息 容颜 只与TA有关 换句话说, 她,接手了 美的衰变—— 仍然是物理 仿佛这是她的完美。 这。是她的完美 ——法律意义上的 因为消除, 另一些她 被无限复活 —— 在她知道的领域之外 仿佛这才是 误判 —— 一个失智者的顽疾 (2024年1月20日) 止疼片 是那种钝化 从塑胶草丛里 认出我 肿胀的血管 炎症待产般迸发活力 刀片 反着一季夏天的熏锈 哪种疼更可以忍受 无处遁形的比较级 我湿漉漉从中绊倒 尖锐的阶级 朴素的家属 裹我的白色纱布 柔软 这场棋崩盘 某团糟糕的经纬线圈穿入 编排我 并胜出 我提前死去 所有可漏之处在二十一岁那年砌弥 寂静时 我就是大地 你们所见 是具冰凉重复的遗体 永无断续的六边形巢中的 无数孩子 可排成任意序列 随时出厂 (2023年)
10月,风景 河流 横淌的瀑布 银色 光 波的因果 我 我 它,离散算法 牵引 如 结清余帐的前兆 勿再叠加 雾, 在叠加 在离散 一片银色之中 一股暖流 12月 的确 我见过世上另一种平行空间与量子纠缠 外面下着雪 猫在身边呼吸 它是我妈捡来的 在另一个大雪天 死的当晚 没露一丝声息 不久,天空透白 后来每次雪飘 就目睹一阵复活 (2024年)
迷相 明知道那些左与右, 山与水 都只是片刻,一个位置 却也深陷其中 它比伤口的凹陷到愈合时皮肤搭出的死结 要实实在在 比老实人的命运还难更改 那些阵痛教你回避 算出公式 怎样是好 怎样躲 生活的巨兽 没有仁慈到在出一道道算术题 一只老狐偷窥 遇一是一 客观的山水 过眼曲折 有时候是,有时候也不是 它自己。 我发誓 它只是一个极度单纯的坐标 在否定又否定之后 绝不算完 —— 空性。 还是自由? 一对獠牙 苇荡被撕碎 爪子上的碎屑确切又苍翠 就在昨晚 一点二十三分 离屋四十英尺的地方 (2024年)
问题与办法 仿佛所有问题都已给出答案 在每个宏大叙事的脚本中间 在会议厅的巨腹,演讲者的唇舌之内 关注一个轮廓 是你解决具体的办法 “关注” 是你的办法 “关注” 就是你 和你的职业 剩下的 是“我”的问题 假如放弃问题 你可以失业么? 不。 “我”有问题 问题就是“我” 和这个角色 毕生的二元关系 在于问题的必须诞生和解决问题的必须 时而互换 生生不息的 都叫癌症 (2024年) 雕刻家的魔法 MR 我说, M 你说,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十六年前我开始认识你 从提到米开朗基罗的电影里 现在你在和我对话 我出生时你是另一个你 十六年前 我开始练习骨骼与刀法 现在我可以把他还给你 只要你愿意 (202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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