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三迭
〈接吻〉 鱼类的口对口接吻 跟人类一样 是种宣示地盘的行为
〈政客〉 苍蝇只管过来产卵 躺着的是生前善良的小兔子 或是曾经威武的狮子 一点也不重要
〈教书〉 摸着黑走到花园 我按下手电筒对植物照明 他们说现在想要休息 也坦承光合作用其实只跟心情有关
爱情两首
〈爱情长跑〉
我们原本写对的字 因为停顿
越看越觉可疑
〈爱情是私密的事〉
广场上的鸽子 因有了自由与面包 所以一直都在
二十自述 --我对于自己长大这件事 感到相当抱歉
长满青苹果的不一定是乐园 铁金刚并不无敌 牛郎未必还爱着织女 圣诞老人从没出现 当学会所有大人教的否定词后 我就决定不再轻易开口了 感受仍未设定导航 还有些挂在床头的脏袜子 未洗 旅程便已展开 航道为了从未提出的需求而增设 如被我发现你们有船 我便游泳
用希 ——伯夷叔齐 不念旧恶 怨是用希《论语公冶长》
九月阳光带着点衰弱的气味 行人如往常街上走着 甜柿盛产的季节 在傍晚下起了暴雨 蜗牛们误认世界已然潮湿 爬上不属于他们的马路 他们极少数幸存走到对街 有些碎裂 更多没说的章节 被小说家以晦涩象征代入 看不出结局的人离开 留下一知半解的蝉渐渐收声
蒂头只留下一小截 妳走入夜间九点四十分 出声啼哭的人家待了下来 一些嘟囔絮絮扎入墙壁的裂缝 长出新生的毛发 发展新生的骨骼 露出与父母相似的微笑 据说看过的人 都开始厌恶阳光透入 空气中尘絮飞舞的样子
瓦朗吉维尔峭壁的渔人小舍 -- Fisherman`s Cottage on the Cliffs at Varengeville
倾斜的屋顶有些失修 猫走来走去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像日子
小舍座落有点高度 喂条跟生活无关紧要的小鱼打发心爱的猫 渔人惯在午后小憩 高度刚好 不受打扰
不喜欢小舍被画下来 漏画隐蔽的小径 或被收藏家裱上边框 都不再宜于居住
峭壁不适合攀爬 但多年来的阵雨强风 也让渔人的鬓发 渐渐露出灰白的地层
菊岛纪行——致孤独的创作者 --诗像石头 投出 波纹就荡开如六十四座岛间的波漾
为征服如此的巨大命题 我们用旅行逃避被看见 孤单全面而迅速地袭来 尽量可能 待在岛屿边缘聆听 或是抵抗 翌晨会有招潮蟹爬过耳垂与臂膀 唤醒 用潮声托起的朝阳
迈开步伐 一行行 行过 抒情小径与叙事岔路 当然会经过被删涂的村落 有错落的树荫间隙透入阳光 亦步亦趋 跟随恰如影子 我想找出一种最便于携带的语言 前往
我与蝶 究竟谁梦见谁 就算这关乎一种哲学的谦让
浸渍在这样救赎中 形下飞翔 以预言之姿 写下一股巨大的神秘力量 为搁浅在天涯的夕阳 举杯吧 - 诗人 让我们饮尽落日后整片天空的黑色灰荒
一起耕种 ──给宜竣
弟弟 我们来选块荒地耕种 可能作物不同 但至少一起耕种
有人衣着光鲜途经我们的田 他同我攀谈 而你继续 谈完了 我转头回来跟你一起耕种
讨价还价你不擅长 没关系 就让哥去讲价钱 卖了庄稼我们又有新的地可一起耕种
大多时候我们背对着 没关系 出个声 我就知道你还在就好
哥以为你今天偷懒了 就帮你那块区域除草浇水 你却像个哲学家说:生命自有他自己的样貌
我们对日落而息的定义不同 你选择提早休息 你知道──留下来的人通常比较累
註:亲弟宜竣于2018.11.28因胰脏炎病逝于阳大附设医院。
南岛语族
我的远祖乘着小筏出海 那天海上风平浪静、天气晴朗 他在看过十余次海市蜃楼幻岛后 学了乖 没像后来葡萄牙人——福尔摩沙 福尔摩沙地 嚷嚷鬼叫
上岸之后 找寻看得顺眼异性交配是兴趣 狩猎是生存之必须 航海是他最傲人的专长 见人喜欢递出构树树叶作名片自我介绍
有时猜测闪电的原因 不知道自己可能是远古传说的一部分 喜欢突如其来的森林大火 不必自己动手烤肉 没有名字就没有负担
很久以后有场学术研讨会 为了他怎么使用石器争论不下 还有衣着、语言、发型、睡姿依序成为学问被探究 他当时应该没想到 否则一定会更细心打点自己的生活细节
曾有过很长的时间 只跟自己对话 谢谢这棵树上长了果实 想象山脚下睡着一头可食的野猪 发现阴天不一定下雨 忘记待在这个岛上已经几天 因为连打三个喷嚏 于是决定往下一座岛屿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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