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快乐

是女孩儿埃莱娜邀请你去山村的

周末。路很窄，弯曲

还好山不算高。但有蚊虫

点篝火。烧烤。邻居们带着吃喝

一家来了，一家也来了

不知喝了多少瓶辣酒葡萄酒

多少箱啤酒。唱。跳

后半夜到了不用刀叉下手抓的境界

女孩儿的老公说你坏

要把他喝倒了好亲女孩儿

女孩儿一边骂着打他一边给你拿酒

她是喜欢你

也真喝了不少

那一夜只发生了该发生的事情

（2024.02.12）

和卖花老人   

冬天也美丽着佩莱斯城堡。一个围头巾老人

在城堡下卖花

很小的花篮，和松枝扎出的小花束

圣诞了

她看着我，和蔼地笑，笑得我停下了脚步

去看那花

那些美丽的她扎的花

绿的松枝红的黄的花还系着细彩带

我买了两束花一个花篮送给了刚好路过的

三个姑娘

开始吃惊的姑娘很快笑了

高兴了五个人 

（2023.12.09）

平手

七月，流火。布加勒斯特

车窗外，乞丐

给了零钱，她说：我要水

声音，不高不低

语调，不亢不卑

有点理直气壮

似乎我欠她什么

接过示意车上无水的遗憾  

她用麻木冻结面部

看出来这女人的底气

除了钱

啥也不少 

（2016.07）

听《拉德斯基进行曲》

被席卷而去。在维也纳音乐厅

忘记了谁写的，为谁而写的，为什么而写的

情绪站立起来了。河流站立起来了

小草的绿色，站立起来了

强，是这个样子；弱，是这个样子

勃发向上，是这个样子

人们，人，原来可以这个样子 

（2023.01.29）

2089年的冬季

罗马尼亚

喀尔巴阡山白雪茫茫。这里有

大约五六千只棕熊两千四五百只狼和更多的鹿

还有野猪

三只狼围追一群鹿大半天了

雪埋没鹿的腿

也埋没狼的腿

一只强壮且鹿角漂亮的鹿，转回了身子

迎着狼走去。雪地踩出瘦瘦的深深的蹄印

三头狼吃惊地退了几步，停下来

看着走近的鹿慢慢跪在了雪地上

一群鹿逃脱了

很大一片血留着狼迹

鹿角的血，花样  

（2022.10.01）

安静的多瑙河 

对面是鲁塞，保加利亚的楼房和

烟囱立起来切换着云

时不时望望这边

我在船上酒吧坐了一小时二十分钟

河水滔滔不绝的从身边流着

一年会流过去很多，海也没见长大

水鸟藏进蓝色。过一会儿露头看看

战机飞走了。知道是演习

黑海那边可是真的

（2022.10.26）

那一刻特别想一位画家 

和女人

小镇锡纳亚

餐馆

山风送着草木气息       

柔柔的烛光下

无意的目光

让意外，碰出了火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实在惊讶于

美可以如此大方

而她深深惊诧于

艳羡的善意

都笑了。红酒

溢着平静

很艺术

头，低了下去

之后，双双的味觉

再没离开

彼此眼角的余光

那以后，我特喜欢开满

小黄花的绿草地

再过小镇，每次都会

浮现这幕

幕没落下的哑剧

山上有座佩莱斯城堡

空气里一直是

德国皇室的气息

（2020.06.17）

罗马尼亚的两座城堡

到布朗吸血鬼城堡城堡说下班了

其实太阳很高

不愧是鬼。世界都知道这里

不远处还有一座拉斯诺夫城堡

在山上，有城墙围起来

十三世纪的，比吸血鬼早

我印象深的是城堡里有口水井

山多高水就有多高
还有一头猪，木头刻的

火烧过，黑色

我想数百年前这里的风声雨声

孩子们的嬉闹声

肯定有征战，失败和胜利

我想象女人看士兵抬回

丈夫的尸体，和断臂归来的人

吸血鬼和这个城堡没关系

都和血有关系

（2022.10.14）

我很感激他

吸血鬼古堡的存车自动收费器先进到很古怪

我和朋友都操作不了

请教到第三个当地人才帮我们操作交了费

10个列伊

我给了他10个列伊的小费

朋友暗示太多了

我说是替下一个也不会付费人给的

（2023.01.07）

初冬的喀尔巴阡

喜欢从锡纳雅翻越，十二月

一眼就看出了山毛榉

没叶子的树梢桃花粉样飘着，可以叫作一片霞了

直直的高高的三四十米和身旁青着的松说话

伐倒拖一棵下来

比三头牛犁地难

小雪。下车屁股就凉

下雪松林才青白

除了这条公路还有许多容得脚走的小路，山道

方向盘是无法知晓滋味的

落雪标出它们

满山都是

两次遇到狐狸，等人，候车，漂亮

弯道处的摊点都瘦了。夏天热挣钱

现在守冻

云飘在脚下时我是神仙 

（2023.12.05）

草比树长得高

山不长草就像皇帝不长头发

三千佳丽多了层委屈

在山脚，树比草高。在山上

1800米以上

就没有树了，有草

这是在锡南雅2000米高度知道的

那些挺拔的冷杉走不动了

草，绒毯样放荡在山体上

开极碎的小花

浓绿，绛红，艳黄

羊群白云般飘在这里吃它们

没有牧鞭声，有条狗

看草，不看路

秋草黄过了王冠。一座大山

都在写诗。山腰的松林

不过是个句子

秋风是句子的开始 

（2022.10.12）

落叶缓扫

翻越喀尔巴阡山的那道山林

深秋就是去打翻调色板

已抓到冬天的手指

红的喊我

黄的也喊我

每次要走的时候就有动静

风都回头不进林子了

要我把外套脱下

扔了   

像草原用歌声拿去我的衣服

叶子在要新生活 

（2023.11.21）

想说快乐 

布加勒斯特6区。圣诞前

往年除了自己

他还要喂一条黑狗

今年没有

还是教堂的左前侧，临街

三棵小树算墙

一个破烂三人沙发垫

一床烂被子

烂大衣，烂皮鞋

说不清五年还是六年啦

一个冬天

就在大街上过了

没有愁苦

有咖啡，有酒

吃不完的面包

疫情期间两年没回罗马尼亚

去年回来了

圣诞前，他还是这样子

还记得我，还跟我要钱要吃喝

说不完的话

比划不完的动作

今年，现在，也是个晴朗日子

他还在老地方

那条狗没了

铺的好像不是沙发坐垫了

被子，或者毯子

看不出是一床

还是两床

依旧是烂的，很烂

东欧的冬天，夜晚要零下好多度

有时下雪，有时刮风

他睡在大街上

少说五六年了，他还是那个样子

而且经过了疫情

夏天看不到他。总是在冬季

圣诞前

有咖啡，有啤酒

吃不完的面包

都知道他。几乎没人拒绝施舍

冬夜他睡在大街上

那条黑狗没了

头发还是那么长，那么乱

不可能洗澡

少说五六年了，总有一天

和他说话的时候

天气特晴朗

总有一群白鸽飞起盘旋

帮阳光闪烁

每年都想说一句圣诞快乐

又不知合不合适

钟声响了，教堂很近

圣诞

这条街满烛光 

（2023.12.21）

水鸟多了   

三年没来格林戛士水库

天很蓝

大堤的路漂亮了

跑步道标出了米数

哪水鸟多哪人多

哪人多哪水鸟多

鸥，野鸭，鸽子

乌鸦也落下来

没看到鸳鸯

堤岸上倒不少男男女女

天上有飞机，教练

飞完不排除开战机

不远就是乌克兰

鸟比人还放松

没法律

没一个总统能如此悠闲

我开始数鸟的只数

（2024.01.02）

她在走

在路上

不是乡间小路

基本笔挺

单薄

轻

有人的地方

人多点的地方

走走

就走走

人家点头

她回意

目光也交流

相互不认识

微笑起来

又像邻居

就走走

在路上

花摇

草摆

雀叫停

有时穿黑

有时穿蓝

下雪穿红

在罗马广场

在海鸥公园

在人多处

她一个人

插花，不养猫

星星还亮着

就关灯了

三四十岁

最多五十岁

年龄已经没有意义

她在路上 

（2023.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