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五年第一期
栏目主持:杨炼
主编:杨炼/轮值 唐晓渡   执行主编:田庄

作者简介:姓名张昕,笔名蒹葭,祖籍长沙,现居悉尼。 悉尼UTS科技大学教育系硕士。 诗曾发表《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诗选刊》《浙江诗人》《中华辞赋》《人民日报》海外版等。入选《辽河杂志》等多种年刊。 有诗集《守月人的钥匙》。 曾获国内外诗歌、诗歌评论、散文等奖项二十余次。


蒹葭的诗

 

 

静居寺

 

黑色玄鸟的鼻息,轻巧地

安排着云端西顶缭绕的雾气。它的

嘴里,衔着一根若干年前

被火山烧焦过、被海水浸泡过的

黑色柿木,从空中横斜过来。 近乎

绝迹的版本,只在深山脚

隐居、投射。 重生、饱满的

柿子,被世人不断拿捏,又被

不断赋予美好寓意。 (总之不要

“为打翻的牛奶哭泣”。)

寺庙被峭壁与“之”字路

缝合起来,像极了《山海经》的

封面与书脊——那完美错过的

一页,仍留存了有些生涩的

“柿语”:前世,某日

趟过苇泉河,托着化缘钵

沿铁索桥攀爬到静居寺的僧人

曾拒绝过

别人的天堂

 

 

 

起风了

 

黄昏。 起风了

三倍于你应有的体重,笨拙而缓慢地

一点一点,推着割草机的轰鸣

不会或讨厌的,都是你在完成

我的视觉与听觉,扩散至花园

又凝聚成每一株花草的生机

伟大又渺小。 合着雨点、鸟鸣

落下来,砸到我脸上

这片种植过爱的热土

我们从未估量过它的价值

五年、十年、二十年…… 亲爱

我们依旧要在这个院子里

割草、做爱、收获

雨越下越大——

顺着结满橘子的枝条

 

 

重阳登高于堪培拉之春

 

听雨。 听像故乡那么好听的雨

听堪培拉的树木,滴出深春的绿

还未出生就会流离的果

(社会是个长不大的游荡者)

鞋子里挤满了水,听:

“一嗒嗒、二嗒嗒、三嗒嗒”

像江南乡下的木屐。 我喜欢的古贤

都做了隐人。 隐进骨骼与血液

隐进心肝时,像捻了根思考的烟丝

捻得心发颤,捻得真理犹豫不决

三省吾身。 羞羞隐于中国传统诗画

想要登高,又不知高为何物

是往重阳走的声音。 接近未知数

离天国越来越近。 接近母亲,一个

曾织着两条辫子,比小芳漂亮的女士

想她想到我近来我总是顾此失彼。 像

阿米亥,忘了耶路撒冷;我忘了长沙

像阿米亥忘了他母亲,我也忘了…… 哦

不! 是想将我母亲忘记

恍惚间听她挂念道:

“虽远为慰,过嘱。卿佳不?”

我无言作答。 任泪水

刹那流过脸颊

 

 

总有梦境恍惚人间

 

椰树在月下

画妖脸的时候,几枚寄居贝壳

耳语密谋,准备出走

 

沙滩行走的小小鸟,无视巨浪拍得十米高

它观察到的第十四只乌鸫

左边睁着紫瞳,右边闭着绿瞳

 

孤独的身影与自己交织:

前身杀人越货,后世立地成佛

静脉冲进乳房,一只上一只下地抖动

 

Capertee天浴

 

天地未染一丝尘埃

闻不到人间气息

 

露营的天台,仿佛漂浮于空中

浴盆在边上,离悬崖仅有两三米

 

比白云更飘逸的梦

随手轻拈三六九朵

 

“群山万壑赴荆门”:

云海填满、裹挟群山,扑面而来

 

她突然一阵眩晕:

这是坐在澳洲Capertee的浴盆里,还是中国“荆门”中?

 

无声的箜篌,在大自然中

弹奏、旋转、迎送、挽留

 

有“咔嚓、咔嚓”声传来

上帝? 神仙? 海盗? 刺客?

 

浴盆中她瞬间鸡皮疙瘩激荡

每个疙瘩都是炸弹,一触即发

 

天台的四六开处,天幕缓缓拉开

咦啦啦,一只山羊爬上来

 

天地、群山、云海、天浴拱手退却

羊占据了C位

 

钝齿薅草的声音令人着迷

美学在万籁中静立,忘了呼吸

 

从浴盆中站起,她摊开双臂

迎接人间和天堂未知的一扇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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