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

情人擁抱時，尚有鳥群穿越

軀之褻隙，想把你抱進

我的骨骼裡，所有肉剔掉

甩在一旁地上，響雷

劈它們，雨砸它們

只留我的心尖，對觸你的心尖

那滩肉，承載著多年的人世

鳥屎墮其上，而就在剛剛

飛鳥穿越時，還在讚嘆我們的美

2024.2.14 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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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給你一個蜂蜜色、疲累的中年清晨

給你一對眼，用淚滴摻一點雲、黏在面頰上

我想像你奔走的、那個城市的清晨，許多

水瓶一樣的年輕人，清澈，丁丁東東

還沒來得及借出、自己的嘴唇，我想像

你對自己、熄滅的聲響，對別人

疲憊的笑，對世界的順從與竊取

魚群呼喚而你有禮貌的距離

我想你坐下來，把擔憂與焦慮

擺進雲裡，坐下、而大地一無所求，

若用我想像的你的手掌覆蓋、它便從

這一小塊土色的平面、撐起你，我也在這裡，

離你最近的地方，在你繁忙的清晨、

滑入安靜的中午，數算日落的下晝，

深夜含冰的酒裡，在你和人交談時熟練的坦率

得宜的停頓裡，在你蝴蝶的效率裡，

把雲的彈性和你結合，你存放擔憂與焦慮時，

也會看見我的，我想給你一個蜂蜜色、輕快而

疲累的深夜，但一無所有，只有夜色包裹著我們

2023.11.14

末路狂花

開往新竹的路上，午夜，

我想念羅馬，想念四河噴泉，想念台伯河

想念城市不寬不窄的街道，街上的

西班牙來的男孩，想念一些淺淡的褐色

穿著巴黎黑裙的女人，米蘭襯衫的男人

想念中世紀的石與新世紀的玻璃

裡面的萬卷圖書…想念喧騰午後

的咖啡，夜色初降的酒……

如果費拉拉的我，Rimini的我，

如果有一個Bellagio的我…

開往嘉義的路上，午夜

我也想念香港，想念廟街的街坊

九龍城的姊姊，上環的酒客，

鴨寮街光顧樓上的阿伯…

想念石屎的街，旺角的棚檔

想念從上海街轉入新填地街的她

亮紫的裙，白粥，黃金柑

想念曾經把印刷廠搬離囍帖街的阿叔

在菜園村跳舞的伙計們，

想念沙灘上的南非餐館老闆娘

她捧來第五隻椰青，並不看我一眼

我可以無限寫下去

如同我可以無限開車南下

過台南，過高雄，到屏東

去見見恆春，和滿州

這島最南的尖尖上

我會停留在那，

一小會兒，

看下那個海，

能裝得下多少個自己…

又能裝得下多少擔靈魂

黑浪水，真黑

月光下，伸出水面

所有被淹沒過的手

2024.2.20

忘記他

看完千禧曼波

又看墮落天使

我以為，

我可以用千禧曼波

洗淨對那魔鬼城的思念

但完全不行

我開始想像新一輪墮落的天使

他們裝扮成此城的任何角色

轉身間抹走血漬

窄巷依然通向半高的lobby

手錶仍舊各處閃耀

三十年前的血漬

三十年後才想得起抹去

理髮舖與居酒屋

新宿還是尼泊爾

他們只是轉身間

抹走你我之間

不斷汩汩湧出的血泉

忘記他

如今新城裡人人顧著回家

如今我在盛大雪地，

殷了清不掉的血

紅與銀在月光下特別冷清

這一個聖誕快到

我不會想念基隆

心裡也完全沒有萬華

金毛玲

三十年後唱你的人

在城池上受新人膜拜

城池陷落

快要掉到底部時

會遇見被思念煎熬的我吧

還有我所有的同伴

穿腸漏了星光

2023.12.5.

變成了開酒器的女人

既然你我，相遇在這一小塊

錐型的金屬，你全身紅浪

演繹錫之味道，我為你製造

我的船難，並趁機翻閱

泡沫下你不為人知的細夢

有那樣一瞬，你我呼吸皆

燭光般的雲，且都交給我吧

那些想要更沉潛一些的船艦

那些緯度與經度，那些眯起

一隻眼，向無光處視去的時日

那些無的光，它們燃盡後

含有櫻果液態的墓

2024.1.5

腐

我喜歡畫一顆擺放日久的果子

黑污的，雀斑或芝麻，一點點撕咬開

疆域，有心在甜蜜裡，攻城掠地

我喜愛把這放在畫布前，每天

再加上一點，雀糞，以此提醒自己

時間並非流逝，便無縱形⋯⋯所有的

著落，落土為草，為寇，為齒⋯

肺腑間的事，時間一點也不肯少

有人走至此地會墮入腐壞之香

有人拎起抹布，試圖挽回

有人成為水流去與時間同構

只是更無痕跡，撲濕盤中的山腳

2024.3.4

如果你的詩，和我的詩

如果你的詩，和我的詩，

都不能拯救醞釀在我們中間的什麼，

那要來何用。

                    我們互餵光陰，

伶仃蛾，吻著熱麵死去，

唯一的問題是，是否需要拯救？

還是任由雨林，最野蠻的露水，

肆意撲食⋯⋯我的善變，你的固執

但那也是我的弓，你的湖與閃緞

想還這一座雨林給你，以亮晶晶的

妹妹的版本：懸浮花，與陶笛

你也牽走哥哥那版本：死亡金屬

盯鞋，午夜巷子一千個七十年代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