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五年第一期
栏目主持:杨炼
主编:杨炼/轮值 唐晓渡   执行主编:田庄

陈义芝生于台湾花莲(1953-)。香港新亚研究所文学硕士,高雄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博士。曾参与创办《后浪诗刊》、《诗人季刊》,担任《联合报》副刊主任(1997-2007)。1996年起先后于辅大、清大、东吴大学、台艺大、国北教大、台大、政大等校兼任教职。2007-2019年,任教于台湾师大国文学系。现为逢甲大学特约讲座,趋势教育基金会文学顾问,《国语日报》常务董事。

出版诗集、文集二十余册,及学术论著多种。诗作有英、日、韩译本,及简体字版诗集、散文集。曾获:中华文学奖叙事诗奖,金鼎奖,中山文艺奖,时报文学推荐奖,诗歌艺术创作奖,台湾诗人奖,及台北文化奖。


遗民手记11章
陈义芝


遗民手记11章


我的眼泪是露水,洒在你坟上。    ──裴多菲(Petöfi Sándor)


 

之1‧一个人的逃亡

 

睁着眼睛,走着走着

熟悉的战友一恍神都不见了

没有一个乡亲的野地,你四望

只有你这具活着的躯体摆动脚步

 

树摇晃,山峦摇晃

空中一个透明布幕也在摇晃

你期待看见什么

红星似在远方却在近前

 

听见体内喧哗的血

看不见车马,但有流民奔行

看不见船只,但见人头掀涌如浪

逃亡是共通的语言

 

你向西走,向东走

不向东走就向西走

远戍十三年啊一个兵丁

荒野收纳干黄的草芥

暴露一滩又一滩火痕

 

越过一条山沟你越过山

惯于沉默的嘴你无声吶喊

焚风吹着,你的脸被风吹皱

像梦中的家屋被烟浸染

被黑熏黑

 

岭头残破的旗

入夜闪烁成野火

你忘了昨日也忘了明日

去到想去或不想去的地方

 

打开一扇黑窗

母亲在窗外哭喊着家亨啊家亨

家亨?你还能祈求什么

打开一扇黑窗

哭喊的女人走进窗里

 

襁褓中没有声息的

女儿的脸也跌落窗里

家亨,你的谱名

跌进时光悲哀的诱惑里

 

曾经开木料场是木工,被拉夫

你追逐枪声也被枪声追逐

枪声包围一个又一个战场

如果躺下,就是家

 

铁路在线的逃亡也是战场

人马喧阗,当你暗唤自己的名字

山头露出杂沓的月光

野地覆盖着草黄的敌兵

 

躲在浓密高低的树与树中

你不知身在何处,你是

结满朱红酸果的

一棵孤单的树

 

一只白鸟坠落蒺藜堆

蒺藜感受到血的刺热

你蹲伏荒村废屋,硝烟过后的

荒村只剩撕碎的狗哭

 

黑窗摇晃幽黯的丛林

有野狗一群群奔跑不知发生了什么

有鳄鱼浮在沼泽一对半开半闭的眼

有人跟着黎明,有人黑夜

 

雁群向东,羊群向西

蚂蚁筑巢,僧人持钵

你漫无目的跟着思念的风

像蚯蚓翻掘十三年前家乡的泥土

 

 

之2‧测字:以「家亨」之名

 

江流在弯道处没入眼底

一根浮木还在水漩中

你向南走,向北走,停步

你向前走,又踅回,抬头

 

盛夏的树无风抖动

空中筛下的光像一只天蝎入夜

浮木回流,绕圈,无法脱困

一条蛇迷走进光的尘埃

 

走过午后那座荒凉市集

石板路的转角竖着一面旗招

时来运会转,你想起儿时

乡里中的桃园结义

 

想起儿时江边码头的市集

时来运会转,转而参战,被俘

此刻你孤身彳亍在陌生地

求一个垂眉相士为你测字

 

测啥个字?蓝袍相士闭眼问

你随手写下亨字,前程问去路

乌云在天雷击在地,他说

各人吃饭各人饱,焉得亨乎

 

一袭宽袍无风而鼓枻

悠悠道虽亨,惜不遇时啊

叹息如传音入密

你感应到他闭眼时的感应

 

又听他气吐金石

何须问关河?何必问家人

亨字脚下既着火,显见家已烹

后土成了砧板岂不将一亨字

切分成:二,口,了

 

你茫然收下相士惋惜的目光

不知还有什么将要来临

然则:先生莫失神

须知困字犹有木支撑

 

阳光阴晦仍有破碎的光缕

如蜘蛛丝在你眼前嬉戏

你感应天边那条蛇莫非是

水中浮木,一时

化成了心上那根悲哀的弦

 

而黄昏久久停驻相士摊前

你返乡寻路的心,也停驻在那座摊前

眼前没有水浪却有喧哗

像血的激流

 

 

之3‧一溜矮檐一张桌旁

 

翻掘家乡的泥土

彷佛前生又前生

久远已久远的记忆

你拉开心头一轴长卷,看到

绿荫中的茶馆坐满了人

 

走到江边

露天茶馆正在躲警报

沿着江你想找船过江

对岸的山高耸,林木摇晃

显现一种安静的狰狞

 

听不到从前的鸟声

二十年前你在江流另一头

坐定黑油面红油脚的高桌

早一碗茶,午一碗茶,晚一碗茶

江水注入炉边的沙缸

 

二十年前,青色茶烟在眼前晃悠

茶汤在火炉吱吱作响

当幽灵唱起悲伤的歌

村人用赎金交换了盗匪的掳掠

家人用白泥填饱秋来的饥荒

 

坐困茶馆,凭窗地北天南的想

坐困茶馆与其空谈老乡

谈妇人的体态男人的赌台

空论山川之大苍蝇之小,权势与西崽

何不出走

 

但你仍坐在

一溜矮檐一张桌旁。竹编的矮凳

伴随你听街头小贩的吆喝

听黄包车夫的叫喊,看胶轮车

大木桶载回一桶桶江水

 

你听左邻谈仙鬼,右邻说军情

乍闻一缕药香,原来

楠竹椅坐上一个扎裤腰带的汉子

倒冲一碗茶以雪花盖顶

揭起茶盖,扣在茶船边沿

 

他像是起义的农民吗

在哪一个山堂记名?自哪一个码头前来

犯了会规闯了祸,或是

顶着饿殍的脸逃亡的脸

 

有人抱膝踏出一双泥污的脚

有人闭目小憩时而睁眼张一张门外

在浑水乱泼的话语堆里

那汉子看了一眼你

 

你还记得那一刻吗

堂倌提着铜壶为茶碗添水

读报的人惊呼,看相的人疲惫

你听到黄金又涨了

有人说,纸币赶紧脱手吧

 

 

之4‧无法回头的讯号

 

饿殍与伤员现出同一张脸

战火与百姓抢夺同一条路

投宿在兵荒的客栈

家门已抛在生前,抛置死后

 

鸟笼的门被风吹开

木造的神龛弃置道旁

不知名的前方弥漫着雾

看不到路,只隐隐看见

月光捧出半边头颤

 

你凝视激流,不是浮木是断剑

醒来,仍在冷汗中张望

童年嬉游的树林被薄光覆盖

撒落的桃花是无处可寄的

心底的话

 

投宿在客栈

随身物还在?但家已不在

记忆还在?但家人不在

漫长的黑夜过去仍然黑夜

焦躁的黄昏滞留仍然黄昏

 

你不知道是谁遗失什么遗忘了谁

是生活?还是命运

是谁穿上粗麻的丧服

遥望啊遥望

原本门庭现在成废墟

 

你听到一首儿歌在里面在周围

偶然记起,忽然又遗忘

海马回沉积成一座泥潭

蝙蝠群起乱飞

蜘蛛结出一张铁栅的形状

 

肉体像监狱

游魂在哭嚎

有风穿过一更二更的门缝

有雨打响三更四更的屋檐

杂沓的脚步声和人语都钻进夜里

 

天色微明

你听到粗暴的叩门声

来了?来了

无法回头的讯号来了

 

 

之5.电光,蚁群,磷火

   

永不回头的讯号如电光烙印了你

烙给你一个兵籍号码在左胸

1937,让生养你的江水带你出川

出川去做一个他乡的人

 

当你来到童年来到的江边

还能闻到木船之上川杞虫草的气息

遥想夹岸山岩之后的山林,你奔跑

此刻彷佛闻到纤夫光着身子的汗气

 

你想自己摇橹出川,自己掌舵

但你失去了自己的舵

带着一纸军令

你想重返山间,骑马于石板路

但你只能徒步无法回头

 

曾经误入一座槐林

野烟缭绕,你遇见一长须散发人

守着火焰的石窑,冷凝的熔炉

他钻研铸币,自言自语道

蘑菇是伸自地底的手指

银元是天降万民的光饼

 

摸索石膏的币模,你

看他描画一方方仿龙洋刻版

投入石炭投入诰英石,他鼓动着风轮

直到锌气冷凝,熔炉爆开

遗留一地扭曲不成样的铁块

槐林成了一张焦黑底片

 

随着炮声你猛然

从后方被保送到前方

枪炮为你开出一条新路

一条出川的路

 

起始于暗夜火把叩门声,此刻

你望着汤汤的大江思索

什么东西像漩涡什么时候能回头

惶惶如蛇的前途

你惊讶于水的生成,水的逝去

 

逝水赌命向远方奔腾

只偶尔在弯道洄流搜寻余命

你听到哒哒哒,咻咻咻

枪击惊动乱葬岗回了魂

吉普车翻覆于山沟

 

草的手臂投进壕沟

树的头颅投进弹坑

追兵像梦魇追你,追你的饥饿

赤脚的人奔逃于棉花田穿刺长铁钉

敌人的子弹与你擦颈

 

你问为什么垂死的悲哀

变成不如睡去的诱惑

为什么偷生的念头变成

一支支破败的旗帜

 

你问为什么

人在白天变成蜿蜒的蚁群

夜晚闪烁成一点一点的

磷火

 

 

之6.第一个抽屉

 

闪烁的磷火告诉你

如果半个世纪前是前生

此刻已是来世

你注定要遗漏一些断裂的情节

例如童年的雨下在锣鼓声的队伍

阳光催熟金黄的情欲

在土里翻动潮湿的春天

 

一个个发光的抽屉在莲塘

你打开,星光像天使手擎花梗

躲在莲座下,云影是撩人的发

心思夜游,你往林深处走

远到最幽邃的山谷

东冬江支微,鱼虞齐佳灰

那是进私塾学声律的你

 

清清楚楚记得,云对雨,雪对风

记得儿时,晚照对晴空

而今来鸿对去燕

不敢拉开的抽屉藏着虫鸣

你看不清这人那人的脸,但见

骑楼下一个破行李箱

街角一个污秽的垃圾桶

 

摧折的龙凤旗你仍不时梦见

梦见开山堂,跪拜刘关张

煤气灯圈起一座阴郁的桃园

儿臂粗的红烛,火窜窜扑腾

一拜,穿对襟衫的汉子

再拜,共结金兰的袍哥

檀香飘出无声的神谕

 

曾经磕头的那座楼阁

──以仁德聚义,已遭毁弃

涌出热泉的水井漂着那年歃血

今已撕毁的星图

你遥望一座空阔无人的院落

有人坐在尘灰满布的地上

被自己遗忘

 

你问那年的你去了哪里

从前的雨落在谁家屋瓦

何其匆促啊,借来的时间

因战争而流亡

因流亡而遗忘

雨落在借来的路上

积水已淹至脖颈

 

 

之7.第二个抽屉

 

一枚枚棋子都被那只扼颈的手

操控。对奕者是火,是灰烬

是陌生的骨肉分离

无马可骑无车可驰的棋盘

你不在帅的身边不受士的保护

炮在头顶彷徨,象远远地观望

地面是冻结的空气

 

1949,铁路时不时像扯断的丝绳

山崖边有断腿的马尸

棘藜丛暴露一口枯井

结冰的路像铺了厚玻璃

玻璃底下躺了一袭蓝衣看不清脸

火车走走停停

烟突响起婴儿般哭号

 

你退缩到树林一角

黑夜是软弱的君王

黎明是噬血的战士

你不知要不要跨越红黑相间那块地

谁知谁是尘谁是土谁是泡沫

谁知谁是风中一声声叹息

天被迫憎怨,地变成囚徒

 

你分不清黑棋红棋

日入而行,日出而隐

日是笼罩棋盘移动棋子的那只手

棋盘是永不打烊的

兽的竞技场

你用每一日的死为每一日的生布局

用每一日的生祭悼昨日的死

 

 

之8.另一个抽屉

 

今夜你打开另一抽屉

打开一个尸横血染的壕沟

一个死伤枕藉的村子

怀抱婴儿的妇人正惊惧地

望着天,望着

一窟呻吟的血喉咙,一群鬼影

一颗蝇蝇嗡嗡的头颅

 

你想起年轻时的江湖梦

管它天多高,腾云上九霄

不怕地多厚,人人都在地上走

此刻你活在愈来愈长的白昼

像风中悬挂的一张陈皮

怀揣盗汗的麦冬

晕眩的天麻

 

今夜你再度走进那茶馆

搜寻记忆,摆出一把茶壶在中间

两只茶碗分左右。听人问道

先生要什么茶?你说红茶

先生那里来?你说山里来

祭拜鲁班多年,你隐遁山林

求做山民,炼他一生的丹炉

 

一生的丹炉只炼出一场空梦

无法以枸杞造血,以杜仲强筋

无法浇铸自己的体气以黄耆

如同以虫草滋补,打磨

一个头虚脚肿的时代

无法冶炼太平的身世

没有人不是赝币

 

搜寻记忆你行至陌生的渡口那天

不知多少个项羽曾困在战场

多少个虞姬死别在家里

凄唎唎,凄唎唎,天阴鸟就叫

水中有流尸和泡沫

你已遗忘家在遥远还是在心里

不知前方是汉疆还是楚界

 

骑着马往前冲其实是往后逃

你,茫然地奔向天边伴随

一双不闭的眼,听一声声家亨的呼唤

童年被清末遗留给民初

青年被抗日遗留给抗共

中年被大陆遗留给海岛

晚年遗留一枚印章给一支手杖

 

 

之9.那座山头,草丛白骨

 

必定是一场噩梦为你盖了印

又教一枚血印做成噩梦,否则

那座山头不会老是火光轰轰

风,风,风在山岭哭喊

 

三十年后你仍记得那场血战

1944,高黎贡山,北风坡

冷水沟高地,苦竹林

饮马水河,拐角楼

 

你奉命侦察敌情

藏身一棵大树下,一片黄叶

飞坠你军服左口袋

叶梗勾住左心房,预知不祥

 

野炮越过头顶落到后岩头

嘘嘘嘘像人狂吐杀气

难忘土墙后的炮弹爆开

你滚落五公尺远,断了臂

 

血腥火药弥漫的山头

重炮射击,山炮射击

观测手,弹药手,射击手

冲锋枪,手榴弹,吹号声,肉搏声

 

手枪上红槽,步枪上刺刀

炸城墙,战桥头,桥头久攻不下

白刃战,战鬼坡,鬼坡军情不通

电不通,不通,紧急救援不通

 

伤兵,阵亡兵,担架兵

慰勉者,训话者,督战者

入夜雨水下在一座座无字碑

徒手兵夫冲向悬崖

 

碉堡横陈着尸体,树桠上吊挂着残肢

三千四百公尺的高山俯看一条大江

黎明像一长发飘飞的幽魂

透明于水光倒映中

 

狙击手的子弹划破黎明

你再次被死神推开五步

与边城的瘴气巷战

与鬼子巷战,在阴阳分隔之际

打捞记忆

 

你也曾在另一个战场冲锋,难忘

草丛中的白骨十字架

在另一个江边死守一挺机枪

烧红的枪管不能挽救一连弟兄

都成了国殇

 

垂老之年你仍记得将军的悲吟:

江水起毒浪,山险满蓬蒿

仰攻实艰苦,将士不辞劳

尸横贡山野,血染怒江涛

青史竹帛上,烈士歌声高

迷雾罩黑泉,征人痛心肠

血战二月许,片瓦无存矣

全连牺牲尽,草木亦鸣咽

………

 

 

之10.一条皮尺怎能丈量一生

 

草木亦鸣咽。你只好

沿一条无岸的河走

河没有话说只向着落日走

草木亦呜咽:什么地方才是岸

什么时候才叫抵达

 

像风一样无依

最轻贱的是什么

相思吗

什么梦中有从前葬身的激流

燃烧的河吗

什么东西是后来守夜的幽灵

远处的风雷吗

 

蟛蜞菊啊咸丰草,笔筒木啊芭蕉树

是谁把生活判死

余生只剩一洼干枯的泥塘

远山一幢黑屋

田畦一把断锄

风中一只飘摇的白鹭

飘摇作你的家人

 

终于你坐上返乡的滑竿

从前的官马大道现在是羊肠

老天为你而倾盆,1988

拨开大雨帘幕,乍然推开

关闭四十年的门窗。你翻看家谱

家字辈的亲友还拉着悠悠胡琴

维字辈的父亲弹断了三弦

之字辈的儿女紧跟在淋漓雨中

 

家亨?你仍记得仁字旗的码头吗

行客拜坐客,会客求张罗

从前的渡口而今黑乎乎

你翻看家谱,对照堂号

冒着烟气的茶屋传出隐语

抽着水烟袋的当家比出手势

一条皮尺怎能丈量一生

零落的泪水不能滴穿黑夜

 

 

之11.石碑与遗民证

 

天亮,还在寻找什么

已经变成咳嗽声的枪声?或是

变成不规律的心跳声

这一尺见方的居所

是静寂的坟场不是战场

 

血腥在热风中淡去

暗夜的饮泣已远离

大海在东北方翻涌

白浪喷吐沉沉的声响

 

黄昏过了,天空从粉红

变作鲑鱼青,一辈子过去

世界独留你一双孤独的

苍茫的眼

 

一生匍匐的你,而今无声无息

睡入一个长眠的闸门

深水中定格的海沟

死亡开凿的坑洞

2002以至于2023

 

晨昏依旧相续

灵魂始终在那里

仍然朝曦,仍然晚霞

神的日子不会死灭,然则你呢

还有无数的

他他他……来自

 

山东的济阳,山西的太原,

河北的中山,甘肃的陇西,

浙江的吴兴,安徽的高平,

河南的南阳,湖南的武陵,

陕西的冯翊,江苏的东海,

江西的南昌,湖北的江夏……

 

记得前生的地名,放下

今生的亲人,任风声

抖动动荡的舌头

潮声拍响一条更古老的河流

像在地底,也像在脉搏里

 

终于有一块立足之地

不再被问从何来,也不再往那里去

你终于有了一张遗民证

天涯颁给你的

落在人生之后的

 

‧后记:始自日本侵华,以至于国共厮杀,1949年前后,

        一定数量的民国人经历战争,避难,跨海来台。

 

                            ‧2023年8月20日初稿

                                    10月27日二修,10月30日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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