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   周雨辰的诗

1、回忆录

六十岁的我必定回忆起二十岁的我

如何为了故作深沉 像蚜虫一样爬上爬下

在回忆的茎杆里咬通一些洞 以拼接出廉价的

时空逻辑。届时我一定十分汗颜   为那些

无法推广的命题   为掩饰无能而高举的旗帜

或者在灵魂连年滞销后给自己开出的天价。

我一定小心地掩饰一个革命未成功者的尴尬

藏起一本纲要   方针结成悖论之剑   上面印着

青年领袖自刎的血迹。一生惭愧   因为无知

不随年长而减少   新的愚昧总走在顿悟的影中

像个顽劣的孩子般泼人一身皱纹   这些只给

一个老妇的回忆平添几分羞辱。一定有

很多人懊恼   博学是种不幸   生活要如此刻薄

将诅咒乔装成启蒙之光   让人自赋英雄到暮年

才发现他想远离的就立在他前进的方向。

逻辑的最后一扣  将讽喻和史诗链起  而你我

都是那只干瘪的挂坠   在雅典娜的颈窝里摇晃

——智慧是否与我们有关？二十岁的预言家

在羊皮卷上  给自己安排最崎岖的宿命  然后

像妓女躺在石床  等恩惠降临再摇摆腰肢

2、刺客列传*

我是霓虹城市里的最后一名刺客

临行前放下长发剪去乌黑秀丽的性别

你知道我会为你而来   因为你奴役了万物

你抢走一切他性后把它们一个个明码标价

你的堡垒是选秀舞台   你的护卫是狂欢的人群

一旦灯光亮起智性必然死于舞池的踩踏

你能将我的数据抹去千次但不能阻止我卷土重来

每个我发誓劈开你的主机扯出你脏腑的每一根电缆：

第一世我与低俗小说为战   三败北   失文字之腹地

我执匕首劫你于盟坛令天下交还神圣的修辞

第二世你命令相机和键盘夹攻尸骨未寒的真相

我置尖刀于颂歌之腹欲擘其而刺即位的谣言

第三世我无以报雠遂盗你风衣挥钢棍三跃而击之

第四世我直入旅店刺你后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以死

第五世我是醉酒的剑客在摇滚乐里看满地黑烟

看素白衣冠   看图穷匕见   看一道两道自刎的银光

你断我雄辩之舌挥笔之臂可我依然箕踞大笑

千次万次史书重演我定举语言之利刃取你心脏

今夜明夜向你奔来的是所有过去的未来的我

我绝不允许你的蛊惑流进电网与悲苦的土地共振

当我斩开一切人造卫星和塑料植物持剑来到你面前

你要永远记住：这座霓虹城市里还剩最后一名刺客

*本诗化用了《史记·刺客列传》中的所有人物并对原文稍加以现代改写。诗中间出现的曹沫、专诸、豫让、聂政和荆轲按照《刺客列传》的顺序出现，并在荆轲处略多展开一些。在专诸一处，《刺客列传》原文中吴王僚让自己的两个弟弟趁楚国办丧事时包围楚国的城池，本诗中“谣言”的兄弟“相机”和“键盘”包围“真相”，有意与《史记》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