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含白醋过北门》

下了公交

我拐进超市

不知道买啥

就买了一瓶白醋

付完钱

打开瓶盖

喝了一口

准备咽下时

才想起

口含白醋

可以清除

牙齿的污垢

我就含着

那口白醋

从小区北门

往回走

平时喜欢给我

打招呼的保安

看见我

奇怪的样子

问这是怎么了

但我含着

一口醋

就没给他解释

这么

多

2023.07

《醉后梦题司马迁祠》

黄河

在这里

拐了个小弯儿

历史

在这里

拐了个大弯儿

2023.06

《幻力》

厨房地板水盆里

有根黄瓜

那是我中午

做杂酱面的

我用一只手

把黄瓜

从水盆中捞出

用另一只手

去端水盆

竟然没有端起来

我明明记得

自己一只手

是可以端起

盛满水的盆子

便不甘心

又试了试

最终没有端起来

便只好把黄瓜

又扔在水中

用两只手

轻松端起了

那个

我一直以为

自己一只手就能

端起来的水盆

2021

《回寺的路》

两个喇嘛

从西宁坐车过来

买完皮卡之后

再开回去

但他们不会用汉字

在高德地图里

输入青海玉树

我帮他们输入时

才发现是手写屏

写了几次

才写好

一个腰间胯了

很多钥匙的喇嘛说

搜青海藏医院

（在西宁）

到了那

他们就用不着

导航了

2022

《他在树林里砍树枝准备回家做豆角架》

我一直以为

自己是欺硬怕软之辈

直到今天下午

我在一片树林里闲逛

忽然蹿出来一位

半大不小的老汉儿

他手持斧头

盯着我问：

嘿！有火没？

我赶紧说有有

拿出火机

还顺势递给他

一支烟

2023.06

《我不喝了，影子喝》

摇摇

晃晃

我走在路上

路灯下的影子

并没有取代

我

是的

我醉了

但是

我确信

影子里的

我

至少

还能喝

三

杯

2023.04

《吃诗集》

一个诗人

寄来他的诗集

拜托我写几句话

我翻了几页

读不下去

就用嘴尝了尝

诗集的用纸很好

山楂味的

到刚才梦醒

我已经快吃掉

大半本了

2023.10

《发表经验不足的问题》

有一年

一个冬日的夜晚

我被朋友拉去

参加一个

文学沙龙

并做即兴发言

我开始讲

如何写好一首诗

的问题

讲完之后

提问环节

坐在下面的

一个年轻人

问我写了诗

如何发表

的问题

我就试着

讲发表的问题

但这方面

我确实经验不足

于是鼓励他

现在自媒体时代

再不济

你自写自发

就可以了

那个年轻人

一脸惶惑

便没有

继续追问

我也趁机下台

从沙龙的后门

遛出去

抽烟

2021

《暴跳家族》

我爹暴跳如雷

这点随我爷

我爷爷的父亲

不知道是啥性格

我妈暴跳如雷

这点随我外婆

但我没见过我外婆

我外公是个有洁癖的厨子

严肃而细声细语

我姑姑暴跳如雷

这是自然的

但她年轻时嫁给了一个

更加暴跳的乡镇书记

我姑父暴跳如雷

他父母却是不多见的好脾气

我大哥、二姐暴跳如雷

这点随我爹妈

我大姐偶尔暴跳如雷

第一个大姐夫

也暴跳如雷

生了个暴跳如雷的儿子

我二哥偶尔暴跳如雷

更多的时候

是这个家里最能隐忍的雷

他的三个孩子

也都彬彬有礼

我大嫂暴跳如雷

她妈也是暴跳如雷

年轻时因为成分不好

（大清官员的后代）

远嫁洛阳

死了丈夫后

凭着自学

做了江湖游医

一群雷

就这样

生活在

一个家里面

但所幸绝大多数时间

都是雷声大

雨点小

2021

《葬礼开始之前》

老娘所在的

第五病房

正对电梯口

一到凌晨

风吹门的声音

总是吵醒我

47床整夜睡不着

她在熬时光

即使那很疼

她总是自言自语

：我快好了

走廊里

偶尔有人

很大声地哭着喊：

医生！医生！

但据此并不能分辨

他们都得了

什么病。

这座建在

田野边上的医院

是国家为奖励

当年第一个打破

大锅饭的乡镇

出资兴建的

这个镇上的病人

可以先住院

先看病先报销后掏钱

所以一到冬天

（心血管高发季）

住院部住满了人

还有一些

大医院拒收的

癌症晚期患者

也到这里碰碰运气

各地帮扶的专家

相继来此

他们嘴里蹦出

嗯啊哦几个字

就成了患者家属的

福音书

47床就是这样

化验单上显示

癌细胞已全面扩散

但她的三个闺女

和唯一的儿子

都认为死亡

不可能降临

白天他们聊吃的喝的

聊：

大闺女的丈夫

二闺女的恋爱

三闺女的衣服

小儿子的游戏

聊一切可以聊的东西

唯一不聊：死亡。

我白天昏睡

晚上精神尚可

风带来死神的问候

我推门出去

来到电梯口

窗台边

抽烟

凌晨的光线

不足以让人远眺

我往近处看

那里有一片坟地

白天的时候

一群人正在挖

新墓坑

而天一亮

我要去参加

另一个老人的

葬礼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