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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二三年第一期
栏目主持：高鹏程
主编：唐晓渡 执行主编：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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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杰荣，笔名林邪云，1986年出生，浙江宁波人。曾获李白诗歌奖、鲁藜诗歌奖、冰心儿童文学奖、宁波文学奖、中国作家网“文学之星”、2021年度十佳诗人、中国好诗榜奖等。出版诗集《渔村史》《海边的玩火者》等6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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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行（组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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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杰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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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牡蛎的女人
在我们村，挖牡蛎的多是女人
男人需要扛着更大的铁锹
去撬开大海的嘴和风浪之下的宁静
海滩边上的乱石堆
周而复始地被苦涩的咸浸泡
女人从石头上撬下牡蛎
从坚硬而咸涩的生活中撬下一部分柔软
她们都握一把长短适中的小铲子
就像那么多年生活中握紧的一把尺
在涨潮与退潮之间拿捏平衡
半辈子的目光和力气
尽可能都汇聚在越来越小的地方
码头附近的事物
一个人走在码头上
我格外留意那些落单的事物
泊在滩涂上的一艘近乎侧卧的小船
有意无意地泄露了
潮水涨落之间的难言之隐
我留意到扛着滑梯架子的老渔民
他脸上粗糙的反光
与一块布满青苔的礁岩上的水光同出一辙
他似乎善于沉默，和所有孤独者一样
把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某些贝壳被浪潮卷入石缝
再也爬不出死于孤独的命运
而它们依然保持着体面的姿势
缓慢地呼吸着，甚至把死亡的体验
记录成骨骼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晾鱼滩
它应该有更适合的名字
用来晾鱼，也用来晾一晾
渔闲时分海边人的琐碎家常
晾鱼滩只是我对它未经考证的随意称呼
一堆乱石，一些枯槁的苇秆
不足以让我庸俗的目光抬高一些
它的西侧是喧闹而繁忙的码头
东侧则静悄悄地，从它粗陋而坦诚的身体
长出更多乱石和枯槁的苇秆
晾鱼的妇人时常把鱼排在地上
嗅着阳光里的海的味道
风干自己身上多余的水分
我不止一次联想过这一滩空旷的乱石
与那些被覆盖的滩涂，退了又进的潮水
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因果
而每当我走过码头，看到
那些爱唠叨的妇女平静地坐在石块上
我心中的疑问，忽然间消失
海边行
正是涨潮的时候
海水一层一层地涌到脚边
空气中弥漫潮湿的咸涩
我忽然有种吐露隐私的冲动
远方有人在鼓动么
海边行走的人似乎都敢于赤裸
你说涨潮是为了掩盖什么
但这里只有乱石，只有泥沙
只有上不了岸的某些孤独的渴望
我慢慢退回岸上，潮水
已经淹没了空寂的乱石滩
海面比刚才平静了一些
但我知道，潮水依然在涨
那些沉没的事物
总会再次浮出水面
漂泊的渔火
出门百余米
一眼便可望见海上的漂泊物
零星的渔火在海面摇晃
偶尔混淆了
在一朵白色浪花身上反光的事物
它们很少在我眼前靠岸
于是我联想到更多漂泊，而不是归来
船身已然成为海平面的一部分
眺望的视野里，只剩下
一盏灯，一缕炊烟，和一间形态不定的小屋
这些渔火的闪烁往往显得虚浮
与海面上空命运明朗的星子截然不同
我姑且把它看作另一种活法
不断逐浪漂泊的人，至少
把坟立在海风吹拂的青山中，岿然不动
而它们终究要熄灭，终究要停止漂泊
层层的波浪清点这些漂泊者的年轮
燃烧殆尽，并不能简单概括为面对命运时的无力
它们应当是看清了一些东西
然后作出抉择，然后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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