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年第一期
栏目主持:老风
本期主编:唐晓渡   编辑部主任:田庄
亚楠,本名王亚楠,祖籍浙江,1961年12月出生。中国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新疆作协副主席、伊犁州作协主席。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先后在《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十月》《星星诗刊》《诗歌月刊》《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200余万字,已出版《远行》《落花无眠》《南方北方》《在天边放牧云朵》《记忆追寻我》《白驼》《辽阔》《大地明亮》《那时我已微醺》等15部诗歌、散文诗作品集,多次获全国诗歌、散文诗奖。
亚楠散文诗选
 

山高水长(组章)



伊车嘎善的月光


贝伦舞的脉管中,吉祥鸟用金色歌唱唤醒大地。但我看见的是,影子在岩石上移动,若一次潜行所承载的痛……都归巢了,月光泻入丛林,被照亮的鸟羽夜幕。显然,一次风暴之后,落叶把自己握得更紧。
村庄依旧沉寂在月色里。我知道,故乡在远方,在白山黑水间轻轻呼唤。他的儿女们,他的神圣与庄严,用梦抗拒遗忘——也在守望中得救。啊,这方水土所承载的重,也是我的重,并且,可以一直朝前追溯。
而现在,我更愿意在月光里沉思。就像一只鸟,在伊车嘎善,用一生的眺望,完成一次灵魂的朝圣。


在夜雨中


忽然袭来的一场暴雨,让我在沉醉中淡出了记忆。夜之眼聚集着秘密,大地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向遥远。而忽高忽低的风,用看不见的手把夜幕缓缓拉开。
隐约有一种撕裂的痛,就仿佛浪涛击打堤岸,瞬间涌起,又在深不可测的冥想中坠落。这时候,我穿越黑暗,用一匹头狼的目光梭巡,用孤独抵御孤独。
这是谁的声音?你们听啊,夜雨撇开记忆,在如泣如诉的苍黄中,目睹一朵花走向凋零。而空阔拉长了梦幻,我就是我自己的影子。
雨幕中,寂静无限蔓延。一棵老树的精灵走出黑暗,收回思绪,把自己放逐在静默的荒野。我想,在这个雨夜,万物都在放逐自己。


江南雪


忽然到来的这一场雪,似乎也有它的秘密。北高峰依旧雄峙在那里,就像一座巨大的灯塔把整个西湖点亮。而这时,残荷依稀可辨。曾经的繁华过去了,在时间长河里,没有人能够真正逃避死亡。所以,这场雪就必然来得缓慢,有那么一点抒情诗的味道。你就看吧,大风吹走浮云,潮湿的空气中,唯点点红梅傲立枝头——她们独享肃穆,也在寂静的黄昏里簇拥着辽阔。这才是生命演绎的梦幻啊!像万花筒一般,千姿百态,波诡云谲。在她们内心,就如同一道道闪电,惊怵而明亮,拥有一切悲悯的力量。
当我遭遇这样的雪,就会感到,杭州甘醇、敦厚的根脉宛若时光,它所拥有的明亮来自历史,来自文化,来自古老的神话传说。而那些丰沛的雨水,就是它的疆域和眠床。


顺流而下


在碧绿的水面,竹筏载着乡愁,倏忽间,即被一缕光化解。而山峦依旧用它的青绿,摇曳的梦,以及哲思和灵韵,把巨大的想象从云雾中拉出。一时间,我就被这场景所感动,目光所及,钟灵毓秀,仿佛无尽的时光,只在这一片水域驻足。载不动啊,那么多离愁别绪!这不是李易安居士吗?我想起了蚱蜢舟,想起,那寻寻觅觅,又何曾消解过的无奈与疼痛。
显然,这并非一次简单的漂泊。假如能够看见风,假如,这风不是风暴,不是一片落叶回到他的源头,那么我只习惯于从繁复走向简单,从江湖走向一滴水的清澈。于是啊,在这江南的漂流中,我所能够看见的,比乡愁小,比世界大。


走进西天山


但见八千里峰峦逶迤。一条长龙在白雪的簇拥下,用不朽呵护着生命。万物葳蕤,蓬勃的激情顷刻间化作亘古苍茫。一直都在守望啊,亿万年如斯,那些喜怒哀乐,那些荣辱毁誉都在浩渺时空里,化为了尘埃。可是无数生灵却以自己的方式活着,它们不喜不悲,含苞的花蕊只为内心的舒展而怒放。
此刻,雪依旧在高处呈现出光明。这是天山最为圣洁之地,远离喧嚣,远离贪婪,远离虚伪和谎言,远离生命中那些难以承受之重……就让心灵在这空旷的山谷回到生命本真吧。或许我们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草籽,根本不被人注意,也没有什么光环,但我们潜心向善,终将看见一片光明。
在那里,山花摇曳,牛羊安享幸福时光。那些草木,那些潺潺溪水,那些飞鸟走兽,都将在自己的王国里自由歌唱。你瞧,这是多么好的回报啊!还有什么能让人类如此欢欣?
而此时此刻,凝望天山之巅圣洁的雪峰,我被一种情绪激励着,光茫向远处喷射,被它照耀的生灵愈加澄明。


山中雷雨


天忽然就这么黯淡下来,沉沉的,似乎一个放不下的重负。云越来越低,刹那间,锁紧了他的眉骨。显然这幽冥里,肯定有一股力量被释放,以排山倒海之势,穿过尘世,把大地的梦撕得粉碎。而远处的雷声,并不知道谜底。就让它继续咆哮吧!万物静默,我从中,从蓝色闪电中,看见了一缕希望。
正因为这闪电,雷雨便肆无忌惮起来,毫无缘由地用它的狂噪,用瞬间极致,试图改变一些什么……可它并不相信命运,不相信快乐无边,一如他从不相信永恒。假如是这样,我相信所有雷雨都将前赴后继。闪电可以继续奔跑,大地终将开口说话!


想念山林


这日益沉积的重,也是青铜的重,泪珠的重……并且,它们用相同的密码打开门扉。也拥有了辽阔,海之湄,即是我的天涯。但我必须承认,遗忘可以洞彻。可以安静下来,看鹧鸪聚拢雨季,之后的皆是虚幻。
所以,打开的还将关闭。还将在开阔处,以隐秘的方式回归。时间逐步变得清晰、明亮,如同水中的石头——它们用沉默告诉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门槛。
显然,暮色渐浓,大地上清晰的轮廓开始变淡,最后遁入了夜幕……都将簇拥虚空,唯有忽然转换的音律,带着泥土般厚重的底色。


蓝色迷宫


我惊喜于,这蓝色迷宫高耸,仿佛混沌的荒野,我在迷茫里看见的,皆是逃亡者。他们就像退潮的海滩,落寞中蜷缩的夕阳把梦打开。也为了不再疼痛,你用遗忘抗拒。世界如此混乱,喧嚣……这碎裂的涛声,这野马群举着黑色大旗。
在夜幕中,我沿着河流行走。而远处,昏暗的灯光扑朔迷离,如一次逃亡,心被黑色遮蔽。但我并不想停下来,因为,我还没有抵达彼岸。
不过,也可以说,这迷宫还将凸现。在幽冥中,进入它的内部——攀援,若金雕穿越黑色风暴。并记住他们,用打开的书页……


碎裂的鸟声


那一季,是火焰焚烧的激情。澎湃之后,大地在皲裂中呼吸。但我只读懂了苍凉,以及它背负的深渊……显然,岩石的耳朵高高竖起,在梦中。也就是说,风来了,我却只能在碎裂的鸟声里还乡。
毕竟,生命高于岩石,高于时间和它的神话。所以这遗传的基因延续,轮回,生生不息若太阳每天都会重新升起。而我在风的阴影里沉思,在想象之上,用一次蜕变抵达火焰。复活,或者聆听黑夜最后的挽歌。
可以肯定的是,森林密集的影子朝外扩散,像潮汐所簇拥的奥秘,只在众神的窥视中揭开谜底。但它巨大的树冠耸起,月光下,鸟声显得更加清冷……


可可苏里


秋风穿过的那一瞬,瑟瑟荻花晃动着,若惊怵的羊群。远山逶迤,秋阳把光与影置于峰峦之巅,仿佛在朝前走几步,便可以看见诸神安详的面容。毕竟呀,阿尔泰山秋意正浓,草木用喜悦迎接秋天,万物都在蓬勃中完成了他的归隐。所以此刻眼前没有流岚,没有秋风摇曳的白露的清响。但天空依旧高远,明净如月光一般浣洗我的灵魂。于是有人相信这轮明月,相信浩茫的暖色里,可可苏里能够把苍凉酿成美酒。
而秋分之后的暖阳,带着黄昏的眷恋,一寸寸融入了群山。我不知道,芦荻沉吟的时光,会怎样在静默中回望……梦一般澄净的秋色啊,此时此刻,是谁用群山滋养我,又是谁,在这苍茫的云海间,让伊雷木湖悠远的涛声在我体内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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