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年第一期
栏目主持:草树
本期主编:唐晓渡   编辑部主任:田庄
哑石,1966年生,四川广安人,现居成都,供职于某高校经济数学学院。1990年开始新诗创作。出版诗集《哑石诗选》(2007)、《如诗》(2015)、《火花旅馆》(2015)、《Floral Mutter(花的低语)》(2020双语)等。
哑石诗选





满脑子电音蔓草。
胸口外挂盾构机吞吐声。
哧溜。吁、吁……
云端风噪哪用担忧?
集群光辉主义以枯空为甜蜜。
“居所弄成猪圈又如何?”
“太过分了!”我们
忍受的,死者,未必能忍。

(2021,11,17)






近日夫人爱做风萝卜炖腊肉。
雾霾。大家怒着正义。
瞳眸真假风景。翳翳阳明。
朋友们仁慈,放过俺深灰色乱发髻。

(2021,11,14)



形象


父亲的感性形象应包含这些:
温暖、宽大、有力——
诗人的父亲,则需手感柔和,
甚至能海绵样吸收水的
声音。我问过一些写诗的,
甚至问过蟋蟀诗人,知道
爱因斯坦也曾这样被诗人期许
(这点米沃什公开承认过)
——那时,他正焦心原子弹
对世界的毁损。此刻,我
暂居一个云髻诗人家里,
远距离鬼魅作用力,正在
我们的日常起居中敲打
细如松针的铁钉,透过身边
随时竖起的泥板。依靠它,
我们看、说、听,还身体
一个沉默的透光性。主人
眼睛大得迷幻,写杜甫
雕刻过的夔门水急浪高的素体诗,
我会配合着,呑下一些落魄
之浪。主卧卫生间,毛发
落地,如果久不打扫,竟有
水墨画皲裂了瓷砖的效果。
(某种意义上,我们都
相信个人精神生活的神秘)
抬起头吧,在现代水泥楼群的
严峻外立面下,排水管
柔和的咕咚声会运送秋月的
辉光通向黑黢黢的大海——
爱因斯坦曾站在岸边,抽烟斗,
吐舌头。我们,则相互
交换臂膀上地脉一样流动的
花枝,培养水晶似“雪意”,
向着镜框上的铁族徽,以及彼此。

(2021,9,22)



小景


宫斗剧对肉身社会主义激情
没充分阐释力。月亮是个铲屎官。

那滴滴车师傅比北京侃爷还能侃,
九个指头,独缺沉默一指。

钢蓝的一面,让众卿疲倦啊。
这麻酥酥抽穗的口水,
有种旧时代甜蜜影后的疏浅痉挛。

好的,好的,不服也爽翻?
想嘛,云端人物,振衣山岗风范。

霓虹灯自动带感喜列于侧,
色卡比对深海,粗口比赛雷管——

“激情是种电力。乌鸦眼泪
让魔法效力更充沛,能抵抗
魔法的,则数生石灰和星状苔藓。”

(2021,9,16)



两桶油


下午三点。小区里对面楼栋
四楼那个老者,又开始
引吭高歌了。《万泉河水清又清》。
肯定是有相当阅历的人。
要抒情,实诚地通过肺腑的
喇叭抒情;让这些建筑
和建筑之上的白云坨坨狠狠抒情;
关键是白云坨坨似的姑娘
要和他的心律一起抒情。
要震颤着抒情。已好几年,
他都是这样对付午后的
空气,成为一尊空气之神
往复循环的涡轮发动机——
我想,他早年的红袖箍欢喜如此,
保持吮吸嘴型的青春,在近
两年的新冠疫情里面,
依然完善着营养,体力强劲。
耳膜被震得蜂鸣的邻居们,
没办法责怪他。小区水杉
树梢波浪一般涌动,他
是另一个奥德修斯?说他是
乌唇塞壬也不是不可以。
昨天,来给我家换净水器滤芯的
小师傅,耳蜗里塞了一对
新潮的吸血鬼尖耳朵形貌无线
耳机,看上去很是贴合,
好像他耳朵就是这样子长的——
他在听什么?我不知道。
我知道,乔伊斯在40岁出版
《尤利西斯》时,抹掉了
每一章的章目:那些时间之
浊浪上的史诗情节、人名与地名。

(2021,9,4)



月亮仍在高处


月亮的脸很白净。它是剃了须的。
没有剃干净的部分。罩袍遮一半,蓝色。

她邀我聊最小的事,不要紧的事。
醒来后,赶快剃剃胡须。我举出三个例。

一个季节,桂花香气升腾。旷野
被我带到了“空白”处。窗外下起小雨。

毫无疑问,月亮拥抱了那有刺的。
形、影、神流了一地。是该节省节省了。

(2021,9,3)



似乎


似乎所有界面,都会破裂。
即使端正好态度,相当谨慎地
谈论如何避免浅薄,都难免
确定地浅薄(铁喉之霜)。
草地上,一个姑娘手中
飞脱了白气球,或者一个
“世界”,你描述它,发现:
唯有“表面”才开裂,才有
渊薮似的深度。尤其是在
语言试图去准确“表达”它
的时候——一个成年诗人,
从最诚挚的角度,呼吁
新鲜语言,抵制恶,并殷殷
寄望于下一代,然后决然
谈到文艺学需要延异、“解放”
人类的心灵结构——为何
我这不中用的草耳朵,听上去
总怪怪的呢?一把锋利电锯,
拦腰切开树木,切开紧紧
压在一起叠成树干的耳朵。
你以为这一切不是浪吗?
往上泅升,邀来嗡嗡蜜蜂
一起想,也想不出反驳那个
诗人的理由呀——新冠纪,
万物踉跄走动,每人脸上都
有血,越使劲揩,越像红色稀粥。

(2021,9,1)



票据


票根,从鸟儿身上剪下来的凭据,
去过的地方飞走了。这想法,
对带毡帽的人来说,有点残忍,
可对羽毛,也许仅是交换色彩的游戏。

多年前,我们,曾一起做试验,
人群中快速说出自己是谁。没有哪个
成功。“这几个人叽喳个啥呢?”
后来,你从成都的一个楼顶射了出去。

一颗暗星,游弋星系需精细计算。
以前写作习惯,不容忍模糊。
“多年,究竟具体是多少年?”
现在,说出前,我会给自己缓冲地带。

电塔,周围绿色汪洋的玉米地,
因为丘陵,那些凝固的浪头高高低低。
我确信,你与遇见的都交换过
色彩,但要凝成不同鸟身,却不行。

很多年后,那消防员,还在收拾
身前一摊地图样的血迹。愿
边境安宁,在家等着鸟影归来
吃饭的妻子,额头明亮,阴唇湿润。

(2021,8,20)



击壤


敲打下肋骨。左右肋用不同
手法敲击。那拱廊下面,
自己养的活物,竟一辈子不得见。
比如,咕嘟嘟喷血的小房子,
一只或好几只,幽闭的黑狮。

(昨天看到一则旧闻:老家
一小学教师,勤练扇耳光。终于,
那张脸,能被扇出各种调子;
红色歌曲好几首,欢快上新闻。)

我问过不下十位我伤害过的,
它们规避浓雾的方式
各有不同。火灾现场倒是保留了
下来,以血痂下悬崖的冰冻,
为帝国多年后解密的档案做了注释。

注:扇耳光扇出歌曲的报道,见2010,3,25“四川新闻网”(NEWSSC.ORG)之“市州新闻”。报道标题为“广安一副校长扇耳光演奏音乐 学生惊呆”。其标明了来源:四川在线-华西都市报。

(2021,8,19)



立秋


立秋了。一脸横肉正适合这时代。

“双减”中,裸泳着劳动仲裁。
一身烤豆腐的日子,水滴
石穿。请笑纳满手明亮的枯萎和甜菜吧。

(202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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