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九年第二期
栏目主持:高鹏程
主编:   执行主编:
  荣荣,女,原名褚佩荣,1964年生,出版过多部诗集及散文随笔集等,参加过《诗刊》社第十届青春诗会,曾获《诗刊》《诗歌月刊》《人民文学》《北京文学》等刊物年度诗歌奖,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优秀作家贡献奖,全国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等。
荣荣的诗


代表作:

 

  

锈蚀

 

 肉身的锈蚀始于一只酸疼的胳膊,

以及一只随意变换指向的手,

突然生成的盲区。

 

深夜你听到它骨头里刺耳的声响吗?

类似于久闭的木门在门脖上干涩地转动。

 

“也许缘于那次受寒。”

当羽绒被勉强窝藏起两颗胆战之心,

它整夜裸露着,并被忘记。

 

“不曾上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给你短信:“我被衰老追上了。”

“从今后,我无法自由触摸的那部分肉体,

也仅是你青春的残羹。”

 

 

妇人之仁

 

杀鸡取卵炖汤

掸灰抹尘  对付野蛮的蟑螂

 

闲时描金锈银

绿肥红瘦  也不荒一院的花草

 

他在外面操劳  车水马龙

她递茶端水  空怀仁厚之心

 

安逸是一只眼前飞舞的蝶

没有颜色的女人总被温情遮蔽

 

回家  回家  回家

一次次将生米煮成熟饭

 

居家之爱  可爱  非常爱

妇道之道  可道  非常道

 

 

五行

  

她褪去的内衣里有月光和水声

有六楼或八楼的暗  有羞愧

爱情越靠往心灵越是勉强

那个夜晚  她身体里的零碎散落于时间的

褶子或凹坑  仿若失事现场

                           

  

梦见

  

我梦见的这个女子是焦虑的

她急于见某个人  却丢了地址

 

“你确定,他也想见你?

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

 

她提着旧抹布一样斑驳的心

仿佛提着一生的积蓄

 

“我确定。时间不多了。

我想再次被爱,或被抛弃。”

                    

 

爱相随

  

对于两只凄惶的小鸟

天空的住所太过阔绰了

一个枝头就能屏息敛翅

一片叶子  足够遮挡眼前的黑夜

但为何还要哭泣?

一只尽量收住内心的光

而另一只又往外挪了一点:

“如果没有更多的空间

至少  我要先你掉下来”

一场共同完成的爱情  就是沉浸

就是相互的绿和花开

无法回避的凋谢  也必须分享

“你疼吗很疼吗?”

“对不起  我只是停不下颤抖。”

等一等  但一颗流星还是滑落了

匆忙中照见了它们暗中的脸:

一只百感交集  一只悲从中来

 

 

新作:

 

 

 《金黄或植物之诗》(组诗)

 

 

红掌或佛焰烛

 

无聊的交谈在众人与盆花之间持续

只有他怀上了这盆花  只有他言词恳切

它学名叫红掌或佛焰烛

过度渲染的油绿酱红  冲天雄起的花蕊

像参悟的手指指向虚空和人心

他此刻叫剖腹或掏心并且藏起了

掌心里的孤傲之烟

看定你  用重叠于焰火之眼

            

 

寒芒

 

那些不被注目的低海拔撂荒地

也有四季之景

现在是积雪之上的苍茫

 

我看到的恰好是荒凉之上的荒凉

在叠加或恣意招摇

看到大片大片的寒芒

在那个老人故意收敛的落寞里

的勃勃生机

 

            

蔷薇花

 

“我们都必须好好的!”

说完  你习惯性地挥手

 

这不会是最后的告别吧

我又一次回头

看到你别转的病容上稍嫌僵硬的笑意

 

以及那把空出来的藤椅

那杯还没凉透的茶

空寂的庭院里开得闹腾的蔷薇花

 

              

五节芒

 

杭州湾湿地那大片的五节芒

带着秋冬的萧杀之气

 

如果没有足够的苍凉并为之颤栗

我不会长久地爱抚它们

不会将被它们割伤的风的皮肤

移植在内心  让一种痛抱抱另一种

 

 

梧桐

 

那人站立梧桐树下 

眼里有酒意  心中并无凤凰

 

退一万步  有一只仙鹤也好啊

哪怕几只麻雀

但只有阔大的落叶成潮 

蹭着暗夜的风跑上几步

像是有了一次潜逃

 

他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一根脆弱的枝条

有一会儿他以为他就是梧桐

还有足够的时间等候

 

          

承德围场的向日葵

 

我也有这样的金黄 你信不信

我也想围绕一颗独一无二的太阳

 

可以明目张胆 可以恣意奔放

我也有这样的金黄 也许还不仅如此

 

我没有藏匿 我的金黄就在脸上

那是我内心的狂潮 在愚蠢地汹涌

 

也曾努力地要将它们铺展到天边

想有一天你能明白 但那一天消失已久

 

你可以认为我也只是混迹于人群的一个俗物

像野菊花退守一旁 像狗骨草匍匐在地

 

甚至及不上一棵葵花或众多的葵花

它们能守得云开见日 亮晃晃地摇曳

 

我也有的 我也有这样的金黄

我也想直白地对人表露 你信不信

 

只是它们撑得太久也显得太老

甚至无法静下来 平复一下我惶恐的小我

 

        

广玉兰

 

这个貌似高大的男人内心带着多少花朵

却又想将它们藏匿

 

他每一场行走都如此小心

生怕那些花朵从他的眼窝

腋下  肘弯甚至头顶

突突地冒出来 

 

有一次他远足到这个遍种广玉兰的城市

迟到的春风和透雨一起来了 

上涨的运河水将雨脚垫得很高

 

他久久地仰视着  仿佛想弄清

它们的粗枝大叶如何将壮硕的花朵引向半空

他说:为什么我不能是它矮小的失散的兄弟?

 

 

                            

夹竹桃

 

他带毒的身体一次次开出更烂漫的花朵

 

“我能亲吻其中的一朵并吞咽花中之蜜吗?”

她愿意被侵害   即使日子快乐一样有限

 

为此她早早清洗好奔跑着的灵魂

为了有一天能呆在他末日的纯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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