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斗

我住房子，爱选一楼，能看见树，风是掠过地面而来的

我走路

喜欢有小花小草的路沿，拖泥带水

我爱一个人，喜欢他风尘仆仆到来，带着满天星斗

别回头

女儿剪了短发

开始了她的中学时代

儿子又换了一颗牙

这是第八颗

他拿在手上左看右瞧

老公出门时，抖了抖肩膀

这是九月的第一天

阳光和风没什么新意

我没有什么新意

四口之家日常

这是我们活着的一个横断面

更多的东西拉扯着我们前行

我们不屑于注视它

不经意回头看

它早已连成陡峭的一部分

我的早上

早上醒来，会有

一系列的事

把孩子送去学校

把老公送到门外

去菜市场，买菜

回到家，拖地

晾衣服，去院子里

打理一番小花园

一身汗，回到屋里

洗澡，换衣服

坐下。不，有时候

不穿衣服，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父亲

一个男人

只爱一个女人是不够的

我父亲，就有一位相好

他们碰面，不说话，先递一支烟，彼此点上

一次她来我家

我悄悄地关上门，出去

一次，父亲深夜回来，小声敲门

我悄悄地去开

好几次，

我在父亲坟前烧纸

悄悄地说，她现在过得挺好的

自留地

有一块地，我们就自由了

我们种高粱，种玉米，种小麦，种花生，种芝麻 

轮流种，把能种的都种个遍

看各样的花开，尝各种的果实

土地新鲜，我们也新鲜

后来我们单纯种树，父亲说，留给后代

再后来，我们什么也没种

自生自灭，还了它自由

凿刀

邻居昨天送我几个木墩

我该凿个什么呢

我翻出了父亲的工具

它们塞在柜子的最底部

用一块灰色的帆布层层包裹

我小心地展开它

那些曾经发亮的锋芒家伙

已经周身铁锈

好像已燃烧殆尽

我想起父亲的动作，首先

端来一盆水，把凿刀

放在磨刀石上

推动，锈一点点褪去，直至锋利

我又想起无数个深夜

父亲的灯亮着

屋外偶尔有人经过

会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一个阴暗的冬日下午

很多事物变得明亮起来

我磨着刀，父亲慢慢走了回来

我在想他究竟是把什么

刻进了黑夜

什么跟随着天色暗了下来

接近父亲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