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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四年第一期
栏目主持:劉
本期主编:唐晓渡 编辑部主任: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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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华,王晓华,女,山东威海人。诗歌作品散见《人民文学》《诗刊》《山花》《飞天》《十月》等,有诗歌作品入选各种诗歌选本,著有诗集《香蒲记》等 。参加第二十五届青春诗会,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一届高研班学员,山东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 |
阿华的诗 |
寻兰记 岁月自有轮回和天意,有些弯曲 会重新站立 每年春天,都会有人从远处 来这处山地,寻兰看兰 石壁下,草丛里 披着霞光的叶子,隐隐有一种心痛 ——风声和鸟鸣如琴键起落 敲打着大地的肺腑 一株兰花,在音乐声里长出了 刺刀上的鞘 总有暗香这样打结:它一转身 温柔的光,就落在了花瓣上 十月的梨树镇 秋天的时候,我经常会去山里 看一些植物 银杏,苦楝,乌桕,香樟,铁杉 短叶松和接骨木 有时也看绣线菊,细叶芒 狼尾蕨和吉祥草 十月的梨树镇,一些植物短暂的 黄金时间结束了 曾经颔首春风的人,重量比一枚针还轻 我在这里深呼吸 我读书,写作,学会了忘记 但还是活不好这一生 流水纪 用年轮叙事,请松香入史 为白鹭留下栖息的树桩 在微山湖,当春风拨乱 三月布下的迷阵 鸟鸣和花香,就挤满了湿地 运过雨水和露珠的叶子 也变成了一艘悠悠荡荡的小船 ……后来,湖水后退 影子扎根 我迎出了三里,将你接回了尘世 霜降 有人将落日斟满酒杯 有人用彩色笔墨,勾画着 大地和山峰 十月的魏峰山下,水绕芦花 银霜落下 一株鸡爪槭上站满了欲飞的翅果 多绚丽啊,所有的秘密 都清晰明亮 水珠里有镜花,草籽里有苍穹 ——只有池塘里的莲蓬,要比之前 苍老许多 漫长的雨季结束了 荻花从抽穗时候的烟紫,转为 雾茫茫的白 树上失温的巢穴,也已无鸟雀的踪迹 分与不分,绣线菊都会褪尽 最后一层薄薄的彩衣 那淡淡的香气,我们把它叫微凉 漫长的雨季结束了,风从栾树的 顶端吹过去 声音又高又远,一个人的心里又静又慌 大雾四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爱这破碎 泥泞的人间 我能做的,就是给花树下的你 写一封信 “人生是旷野,有些树会在 春天里掉叶子” 为了不让你担心,我只能告诉你 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充沛 可大雾四起,我只能在无人处哭泣 ——生活继续着,我偶尔铁石心肠 偶尔不知所措 江边乐队 江水的体内,一定藏着一支乐队 有时候,是弦乐器和竖琴 有时候,又是定音鼓和大小鼓 倘若它们一起演奏,就是一场 盛大的交响曲 昨夜,在澜沧江边 我听到一阵阵的呜咽声 不知是什么乐器在演奏,发出 让人难过的声音 仿佛有人在拉二月映泉,又好像 是谁在吹悲情的唢呐 各生欢喜 心无芥蒂的灰喜鹊,落在 慢慢变黄的银杏树上 湿地的粉黛草,在烟雾里轻声呼吸 路边,乌桕树结着黑色的果实 不久之后,它们将 绽放出种子,如白玉缀满枝头 在梨树镇,雨水慢慢后退 霜雪缓缓前行 成熟的柿子,拥有饱满的前程 ——岁月无尽,各生欢喜 松在远处,天要黑了 你是否有过炽热的过去? 或者,也曾沉睡于绵软的海底? 你有多深?还在加深吗? 你有多高?还会长高吗? 你有爱人吗?是山顶上的 那棵杜鹃吗? 你有兄弟吗?是半山腰的那些杉树吗? 松在远处,天要黑了 你也和它们一样 向往远处的人间烟火? 春天万物天真,各得其所 开花的树又将开出 满树的花,种子要发芽 你是否也一样,在风声 和日色里, 获得了永怛的安宁与幸福? 江边的鸟儿 在江边,我看到了许多麻雀 它们经常飞着飞着,就不见了 过了一阵儿 又成群结队地,从别的地方冒出来 ——叫小翠的那只,还领回了小红 一只鸟飞起来了,一群鸟儿 也跟着飞起来 我看着它们飞翔,逡巡 在一片夕阳的降落与未降落之间 ——众多的鸟儿之间,我只记得 惊飞的那一只 当归 承认这世上有庙堂之高,就有 江湖之远 承认光线最亮的地方,阴影也最深 承认蝴蝶是花瓣的化身 风频繁的来往,只为收集 遗落的碎片 承认自己曾像布谷一样 在山间觅食,归巢 相信所有的爱情,都是心生欢喜 夏日回来的时候,我也曾像流水 淌过青草,绿地 眉目间也曾蓄满天真和雀跃. “……当归,当归” 我承认,灰烬也有隐秘的暖意 比蝶翼更细腻 比一个人的回忆更擅于低语 清明 四月的雨滴,落在大地上 它们敲出的音符 治愈着生活里的各种不尽人意 你没有言语,只看到碎金般的 金雀花开在河的那边 油菜花,也将清新涩苦的甜味 轻轻漫向了山谷 而让我热泪滚滚的,是绣线菊 这野生的小灌木 在山岩间隙,泉涌般无法自抑地怒放 ——多像你,在绝境中用尽了自己 山雀 ……落叶,覆盖着小小的果实 我们辨认着,哪颗来自栎树 哪颗是橡果 还有哪些来自三角枫,或是复叶槭 苍耳的果实最好辨认,它有带钩的 细刺,也有温暖的爱意 至于紫薇,它的果实会在成熟后开裂 然后种子长出翅膀 飞过体内的群山,大海一样荡漾 魏峰山中,树冠筛洗着天空 虫鸣催眠着熏衣草 一只不知名的山雀,身着彩羽 踱着步子 像故人一样,徘徊在我们身边 八月 每年八月,我心里的河水都会 略高于地面 雨声,把整个世界塞得满满 有人问我什么是难过,我犹豫了 很久,才可以回答 “山高水远,一个人抱痛独居” 昨天,我又遇到了那个红衣喇嘛 我问他,什么是爱? ——他的回答很简单:努力地活着 你好,九月 散漫的秋虫声,氤氲着黄昏里 每一道清浅的光线 披上迷彩的树木,在雨后将清香 放大了数倍 松树塔状的花序,也渐渐长成了果实 最爱铁线莲,沉醉于舒展本身 却从不照镜子端详自己 湖边,轻轻的薄凉淹过 一座涂满油彩的教堂 琳琅的花影下,有人说再见 “你说的再见,是哪一种再见” 眼前有蜜蜂飞过,像谁遗弃的一架 轰鸣的小飞机 那一年 那一年,山雾弥漫,白鹭躲雨 那一年,青灯黄卷,内心成灰 我遇到的那个人,说漫山遍野 都是碎金 鸟骨和马蹄铁,会变成墨绿的宝剑 我没有看到他说的一切 只看到群山间 藏着的小庙,有僧人说起菩提 又看见水波荡漾,流星飞逝 这人世间 好像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轮回 那一年,梵音诵涌,寺院落成 高大的柳苏又白花满树 我在树下站立,想到从前种种 热泪又滚滚流出 春分 春风路没有见过春风 燕尾洲也没飞过燕子 在梨树镇,我眼眶里的潮润 是心底向上奔涌的泉水 “有些人已经走远,有些话 仍是万箭穿心” 春天一分两半,欢喜升腾 悲伤下行 有人手捧烛火,等夜色靠岸 再送清风回家 ——远处,草木骊歌四起 灰喜鹊在飞 心就是拿来碎的 ……那是哪一年啊 你背着一捆燕麦,从山中走来 山下,水汩汩涌入麦田 沟畔的蒲公英 一朵一朵,全都开满了黄花 “……心就是拿来碎的!” 那是哪一年啊,蒲公英 远走他乡 燕麦翻过阡陌,学会忍痛放弃 只有云彩,驮着雨水行走 它悲伤的内心 像瓷器开片,种子炸裂 为了落下,它用一生练习 在轻盈中获得沉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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